Telegram Web
Forwarded from 豆瓣
【世界是一片荒芜】 source
Forwarded from 随机微博
《一片苍茫》

“学生时代印象最深的一篇课外阅读,至今回味仍深受感动” source
Forwarded from 微博精选
【为什么女性配对同人这么少?】 source
Forwarded from 微博合集
因为有爱和美食,小狐狸决定还是要好好活着。

蔚阳人任氏,她的丈夫早先去世了,也没有儿女,已经守寡了很多年。任氏擅长烹饪,经常会到富人家负责做饭,能够调和酸甜苦辣各种味道,使之可以满足每个人的口味。私下里,虽然只是做条小鱼,煮碗菜羹,也都可以做得十分甘美,因此远近闻名。

一天傍晚,任氏从外村回家,将要路过一座桥时,忽然有一人一边唱歌,一边从桥另一头走过来,那人非常年轻,穿戴像个儒生,所唱的歌不管声音还是曲调都十分凄凉伤楚,让人听了不禁感到一阵伤心。那人走到桥上,倚靠着栏杆长吁短叹,并且抬起一只脚来,像是要投河一样。任氏见状,连忙跑上前喊说 :“您正年轻,何苦要这样?!”少年吓了一跳,身体直立,回头望向任氏,双眼中的光芒如同闪电一般,任氏不觉汗毛倒竖,心知此人乃是妖怪。

少年问:“你害怕我吗?”任氏回答:“幽冥殊途,怎么可能不怕?”少年又问:“如果害怕,刚才为何阻止我?”任氏道:“错以为您是人,所以才阻止。”少年道:“人值得被救,我就不值得被救吗?”任氏道:“不是这样,是善良的人值得被救,恶人不值得被救。”少年忽然神情沮丧,说:“我不是恶人。”任氏于是道:“若是如此,那您也值得被救。”又说道:“您果真有颗善心吗?我正要回家,但天先已经黑了,我心里总惴惴不安,担忧会遇上坏人,希望您别嫌弃,能和我作伴而行,充当我的护卫。”少年道:“这很容易。”于是便果真跟着任氏一路往家走。到了家门外,少年要告辞离开,任氏道:“您对我有恩,还没来及感谢您,怎能说走就走?我很穷,没有钱,只用一顿饭做为报答可以吗?吃完了再走,哪里就会耽误了您的事呢?”少年恭敬地答应了。

任氏领着少年走进正堂,让他先耐心等着,自己前去厨房做饭,过了阵子,饭菜都做好了,便把少年喊出来,面对面而坐。少年举起筷子才吃了一口,便感到味道非常之好,顿时忘了心中苦闷,纵情大快朵颐起来。起初,任氏不知道少年饭量如何,想着既然是妖怪,肠胃一定和人不一样,便准备三四人份的饭菜,以为肯定足够了,等到少年真吃起来,才一会儿,这些饭菜就全被吃光了。任氏大惊,问道:“饱了吗?”少年红着脸回答:“虽然不是特别饱,但也非常满足了。但做这样一桌美味佳肴,一定非常辛苦吧,而我没有功劳,却厚着脸接受您如此的恩赐,实在是让人羞惭不已。”任氏道:“若是果真觉得还吃,希望可以多夸奖几句,我很喜欢听,至于‘让人羞惭’之类的话,就有些太过了。”少年于是笑着点了点头。

半夜里,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,仰头望着星空,忽然很是伤感,泪流不止。任氏一觉醒来,听到有哭泣声,便出门问他是怎么了?少年道:“我如今已经快一千岁,而从前的那些至交好友,或者死于陷阱,或者毙命于弓弩,不是被猎犬咬死,就是丧命于术士之手,日月流逝,凋零殆尽,只有我活得长,仍像粒尘土般苟存于世,举目见不到一个亲近之人,四方周游也遇不上一个旧相识,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,被忧愁和恐惧反复折磨,虽说是长生不老,和死了又有何区别?”任氏道:“我有时也会这样想,心中的悲苦,想来也和您一样。但我非常怕死,尤其担心哪天被埋进土里,变成了孤魂野鬼,那从前喜欢吃的蔬菜水果,鸡鸭鱼肉,就都将化为乌有,再也吃不到了,一旦有这样的想法,就会转而感到活着的美好,而不想死了。”少年道:“古人说‘只有吃饭能让人忘记忧愁’,指的就是这个吧?”任氏道:“夜里凉,露水又重,您还是别久坐在外面了。”少年道:“我是妖怪,岂会害怕这个?您既然累了,就回去睡吧。”任氏便又叮咛嘱咐一通,之后就回房去了。

第二天早上,任氏掀开帷帐,正要起床,忽然见到床下躺着一只狐狸,它的尾巴非常长,恰好盖住自己的头,睡得正熟。任氏一阵偷笑,不忍心惊扰它,便光着脚走出屋外,开始洗手做饭。饭快熟时,狐狸化为之前的少年,找到任氏,又要告辞,任氏不同意,说:“早饭都做好了,怎么能不吃就走?”等到吃完饭,少年饱得厉害,悠然不再想其他事,忽而又化为了狐狸,躺到窗户下面晒太阳去了。

后来狐狸每次说要走,任氏都会以要先吃饭为由挽留,狐狸也每次都会听从,有时任氏正好出门在外,狐狸也依然老实待在家里,不会乱跑。过了一旬多,狐狸忽然对任氏说:“打扰您这么久,心里实在过意不去,况且您本来就穷,哪里受得了我整天像只怪兽一样的吃呢?所以今天向您辞行,恐怕就不能再听您的了。之前在桥上时的那些胡思乱想,自从经过和您十几天相处,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若是以后又感到非常不开心,也会立即登门拜访,乞求您的帮助,不会再自己乱来了。”任氏有些不高兴道:“难道一定有了难,才会想起我来吗?”狐狸连忙说:“哪里的话?!以后每隔十天,我都一定会来看您一次的。”任氏笑道:“这样还差不多。”狐狸于是向她拜了几拜,告辞而去。

后来,狐狸来时,常会带着一个小布袋,里面装的有时是铜钱,有时是散碎的金银,多少不定,以此做为它的饭钱,任氏每次都会欣然收下,并且经常拿出来展示给别人看说:“这是狐狸送给我的。”听她讲的人都笑话她,并不相信。——《废眠谈怪录》

原文:

蔚阳任氏,其夫早丧,无子,守寡经年,善调饪,常为富家典厨,能均和五味,咸慊众心,及归私庭,虽烹小鲜,瀹莼羹,亦俱甘美,远近称为妙手。一日薄暮,任氏自外村归,将过一桥,忽有一人行歌而来,其年甚少,衣冠如儒者,所歌则音韵哀楚,闻者生悲。其人行至桥上,倚栏长叹,且举一足,似将赴水之状,任氏遽前趋而呼曰:“君方年少,何苦如是!”少年乃瞿然而立,顾视任氏,目光烂然如电,任氏不觉栗然,知为鬼魅。

少年曰:“卿畏我乎?”任氏曰:“幽冥殊途,岂得不畏?”少年曰:“若畏之,顷何以止我?”任氏曰:“误以君为人,故止之。”少年曰:“人可救,而我不可救乎?”任氏曰:“非也,善可救,恶不可救也。”少年忽惨沮动容,曰:“吾非恶。”任氏曰:“若如此,则亦当救之。”又曰:“君诚有善心乎?吾适欲还家,而日已先暝,意恒懔懔,恐遇暴客,幸君不弃,作伴同行,以为吾卫。”少年曰:“此易事耳。”因果随任氏而归。及抵其家,少年欲辞去,任氏曰:“君有德于我,尚未受报谢,何遽言去?我贫无钱,但以一饭相酬可乎?食罢始去,岂误君事?”少年唯唯而已。

任氏引少年至堂上,令其安坐以待之,自入厨中炊爨,移时羹饭皆具,乃呼少年出,相对而食。少年始一下箸,便觉其味大佳,顿忘中心所苦,肆情大嚼,任氏先未测少年食量,以其鬼魅,腹肠定异,乃备三四人所食,以为必足,及少年食之,乃俄顷便尽。任氏大惊,问曰:“饱未?”少年赧然曰:“虽不甚饱,亦大快意,然为此美馔,必甚劳苦,而我无功,忝承厚赐,徒生惭恧。”任氏曰:“若果以为善,愿不吝称誉,此实吾所乐闻,至于惭恧之言,则太过矣。”少年笑而頷之。

中夜,少年抱膝坐于阶下,仰视列星,悲感垂泪,任氏寐觉,闻有泣声,出而问之,少年曰:“吾今几千岁矣,昔之昵交密友,或死机陷,或毙弓弩,不为猃歇所噬,则丧于术士禁劾,日居月诸,零落殆尽,唯我寿长,犹尘寄于世,举目不见所亲,周游不遇旧识,日唯累息重足,忧惧交侵,虽云永生,何异于亡?”任氏叹曰:“吾亦时有此感,心之哀苦,想与君同。然吾甚畏死,尤恐一朝身归下里,白骨化尘,则向所嗜之时蔬嘉实,粱饭甘腴,俱为乌有,不可复尝,此念每起,则更觉生之可慕,不望死也。”少年曰:“古人云唯食忘忧,殆谓是乎?”任氏曰:“夜凉露寒,君不宜久坐于外。”少年曰:“吾妖也,岂惧此乎?卿既疲倦,自可入室寝息。”任氏复叮咛者再,始归房中。

明旦,任氏褰帷欲起,忽见榻下卧一狐,其尾甚长,正覆其首,方酣眠焉,任氏窃笑,不忍惊之,乃跣足而出,盥洗具食。炊将熟,狐化为先之少年,又欲辞去,任氏不听,曰:“朝餐已备,安可不食而去?”及食罢,少年饱甚,悠然不复思虑,忽化为狐,曝日窗下而已。后狐每告去,任氏必以此留之,狐亦每从其言,虽任氏适出在外,犹安守于家,不妄他行。旬余,狐忽谓任氏曰:“久溷卿,意实不安,况卿本贫窭,何堪吾日为饕餮?是以今之辞行,恐不能复听卿也。向桥上之妄想,凡与卿处此十数日,寂灭已尽,若后更觉大苦,亦必立踵门诣卿,以求援拯,不自妄为也。”任氏愠曰:“岂必君有难,乃始思我哉?”狐遽曰:“岂其然乎?!后每浃旬,必当一至。”任氏笑曰:“如是差可。”狐乃再拜而去。后狐每来,常携一小囊,内中或铜钱,或碎金银,多少不定,以为饮食之费,任氏欣然纳之,常出以示人曰:“狐所赠也。”闻者皆笑其言,不之信也。 source
1
Forwarded from 微博合集
大姨妈第一天躺在床上虚弱得苟延残喘的我想到,如果不是女的而是每个男的每个月流血数日和痛经,这肯定不会变成一种带有羞耻的禁忌话题了,古今中外除了边塞诗、山水田园诗、送别诗……会有一个文学大类,叫“痛经诗”,主要讴歌男性刚毅的品格和描绘流血的唯美意象。

【网评】醉里冰枕暖衾,错染牙床猛醒。抬望月盈十五至,俯身已落三两星。腹疼身兼冷。 无意长嗟短叹,怎奈头重脚轻。何不更思家国事,未必常念此身经。辗转天将明。 source
Forwarded from 豆瓣
【找一篇好可爱的耽美文】

别的组看到的,还没蹲到答案,太可爱了,有没有UU看过呀 source
Forwarded from 微博合集
日本纯文学的芥川奖今天公布了,获奖者是两名女性作家。

石泽麻衣目前生活在德国,获奖作品《在贝壳接续的地方》描写的是在德国中部的古城,留学中的自己和在311东北大地震后丧生的朋友的灵魂一起,游历历史和现实交织的世界的故事。

李琴峰出生于中国台湾,小时候因为看动漫而开始学日语,2013年前往日本留学。她获奖的作品《彼岸花盛开的岛》描写的是一个在位于台湾和日本之间架空的岛屿上,有一个仅由女性所构成的国家,在这个岛上人们与外界的交流,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

【网评】依稀记得李琴峰老师写过的百合… 查看图片 source
Forwarded from 微博合集
猫:闹了半天,你看中的原来是我啊。

云州有一个姓黄的年轻人,很小就失去了父母,性格朴实耿直,没有别的本领,只能为人打工,自食其力。他很少去思索考虑事情,忧愁和快乐都不会放在心上,曾对别人说:“平生不知道做梦是怎么回事。”

一天,小黄闲来无事,在家中睡觉,忽然见到一只白猫走进房间里,对着床上的他连连呼喊,声音颇为急迫,小黄正奇怪它从何而来,猫忽然像人一样站起身,对他说:“日后遇见我,希望不要吝啬,一定出钱将我买下,您的大恩大德,我永世不忘,并且会上百倍地报答您。”小黄吓了一跳,正要起身抓它,蓦然间便已惊醒过来,这才知道原来是个梦,心中感到非常神奇,久久不能忘怀。

过了十几天,小黄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一个名叫陈七的朋友,见他抱着一个竹笼,里面传出阵阵像小孩啼哭一样的叫声,应该是只猫。小黄很疑惑,问陈七是怎么回事?陈七笑道:“昨晚我在田中布下网,想要抓些狐狸、兔子之类,早上过去看时,却只有这只猫,如今正要把它带回家去,煮着吃了。”小黄还记得之前的那个梦,于是说自己也颇想尝尝猫肉的味道,既然正好遇到了,便愿意出钱买下这只猫自己吃。陈七也很大方,说:“老弟如果喜欢,拿走就是,我岂会舍不得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。”但小黄不答应,终究还是给了他钱,然后才收下竹笼。之后,便忽然假装没拿稳,把竹笼扔到了地上,里面的猫于是趁机钻出来逃走了。陈七见了,跺着脚叹息,小黄只是道歉而已,陈七唉声叹气地离开了,小黄也回了家。

等回到家后,小黄却发现之前逃走的那只猫正端坐在庭院里,像是特意在等他回来一样,走近些后,猫忽然说道:“您起初要吃我,后来又为何要故意放走我?我心中实在起疑,希望您能解答。”小黄道:“是你在梦里自己求我救你,难道忘了吗?”猫却愈加不解,小黄于是将之前的梦详细讲给了它听。猫听完,鼓掌大笑道:“如此说来,您和你实在是有夙缘呀,您有福相,上天所以赐给您这个梦,正是想借助我的神力,好让您大富大贵。而您虽然做了这样一个怪梦,但完全可以置之不顾,后来却果然怜悯我受困,尽心尽力地救我,是确实有一颗善心,我也理应有所报答。”小黄疑惑地问:“你被关在竹笼里,尚且不能自己逃脱,又怎么可能让我大富大贵?”猫回答:“昨晚刚好喝醉了,在田中追逐老鼠玩,这才不小心被捕兽网给困住,当时我酩酊大醉,头昏脑涨,所以不能逃走,等到已经身处笼中时,酒才渐渐醒过来,但又担心若是此时心怀怒火地跳出来,万一不能克制自己,或许会伤害到他,更增添了我的罪过,便只好强忍着,并非力量不够。”

小黄道:“我不喜欢富贵,就算你所说是真的,也不用劳烦您大费周章。”猫皱着眉头道:“傻小子,人岂有不喜欢富贵的?”小黄回答:“富贵确实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,但想要长久地保住富贵,却非常难,别人都吃糠咽菜,只有我大鱼大肉,怎能不被人所嫉妒呢?众人都住着低矮漏雨的房子,只有我安居于华丽的大屋中,想要别人不眼红,也根本做不到。谚语说:‘千人所指,无病自死’,况且长期沉溺在富贵中,一定会得上骄奢淫逸的毛病呢?以我这样愚笨的人,突然富贵起来,用不了多久必将粉身碎骨,所以我才不喜欢富贵。”猫道:“既然不喜欢富贵,我有一个名叫狐三娘的朋友,真乃国色天香,但还没有丈夫,您如果有意,那做媒的职责,在下不敢推辞。”小黄道:“这也不是我想要的。我习惯了独处,离群索居,很少说话,实在不懂得怎样献媚和开玩笑,呆呆坐在那里就像口钟一样,不问就不说话,做我的妻子,一定会有很多忧愁和幽怨的,况且我这么穷,养活自己都困难,又拿什么去养妻儿呢?这实在不是好主意。”

猫喟然长叹道:“富贵、娇妻你都不喜欢,那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。”小黄红着脸说:“我一直想养只猫和我作伴,也曾托朋友帮我寻找,但至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,如今见您虎须豹背,目光如炬,轻巧的身躯皎然洁白,就是白云和瑞雪都会黯然失色,简直太合我的心意了,只是不知道您意下如何?”猫默然良久,说道:“这事没什么不可以,只是我不能总住下去,终究是要离开的。”小黄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后来猫就长住在了小黄家,不再乱跑,小黄对待猫也像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,每次得到美味的食物,都会和猫一起吃。

后来过了四五年,一天,猫忽然不见了,小黄四处找遍了也找不到,到了夜里,才梦见猫对他说:“我本不是猫,而是天上的谪仙,被罚做了猫而已,如今期限已满,已经又变回神仙了。离开时太匆忙,没有来得及辞行,恐怕您会一直为我担心,所以托梦和您讲清楚,日后就不能再来了。”说完,朝他拜了几拜,便离开了。小黄醒过来后,因此惆怅了很久。

一天清晨,小黄还躺在被子里,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,抬头一看,便见猫正站在被子上,肚子里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刻不停。小黄喜出望外,问它怎么又回来了?猫回答:“虽然做回仙人,还是不如当猫快乐,于是就屡屡触犯天律,如今已经又被罚做猫了。”说完,彼此都大笑起来,友好亲爱,一如从前。——《废眠谈怪录》

原文:

云州黄姓子,少孤茕,性悫直无他能,食力而已。其人罕思虑,忧喜曾不经于心,尝谓人曰:“平生不知梦为何物。”一日,黄无事昼寝,忽见一白猫入己室中,望床而呼,声颇迫急,黄方怪其所来,猫乃人立而言曰:“后日遇吾,幸无吝于财,必出钱买之,深恩厚泽,铭佩罔极,且当百倍以报。”黄大骇,起欲擒之,忽惊觉,乃知为梦,心奇之,久不能忘。

旬余,黄于道中偶逢所识名陈七者,见其持一竹笼,中有声如小儿啼,盖一猫也。黄疑而问之,陈七笑曰:“昨夜吾布网罟田中,欲捕狐兔之类,晨往视之,唯见此猫,今方将持归家,烹而食之。”黄犹记先之所梦,乃云己亦颇思此味,既适遇之,愿买以自食。陈七性亦慷慨,曰:“弟如好之,便可取去,吾岂惜此微物哉?”黄不可,终以钱予之,乃受其笼。后忽佯若失手,弃之于地,猫因逸去,陈七见之,顿足而叹,黄逊谢而已,陈七乃咨嗟而去,黄亦旋归。

及至家,乃见先所逸去之猫方端坐庭中,似特待其归者,既近之,猫忽言曰:“卿初欲食我,后何又故放我?窃有所惑,望卿明示。”黄曰:“乃汝梦中自祈吾救拔,岂忘之乎?”猫益不解,黄因详告以己所梦,猫乃抚掌笑曰:“如此,卿与仆诚有夙缘矣,卿有福相,天所以赐卿梦者,正欲假吾神力,致卿富贵耳,然卿虽获此异梦,犹可但从壁上观,而果能哀仆见困,尽力相拯,是实有善心,仆当有以报之,固亦宜哉。”黄疑曰:“汝陷身竹笼之中,且不能自脱,焉能致吾富贵?”猫曰:“昨适被酒,于田中逐鼠为戏,误为网罗所困,既大醉失志,故不得去,迨身在笼中,酒始渐醒,又恐此时怀怒奋起,倘难以自持,或致伤其性命,重增愆过,因强隐忍,非力不能也。”黄曰:“吾不乐富贵,虽使汝言为真,亦不劳致之也。”猫蹙然曰:“痴子,人岂有不乐富贵者哉?”黄曰:“富贵诚可乐,然欲久保不失,实为至难,人皆食糟糠,而吾独享膏粱,能不为人所嫉乎?众之所居,上漏下湿,而吾独寝乎华堂高轩,欲人不妒,亦不可得,谚云:‘千人所指,无病自死。’况久溺富贵,必生淫奢之疾者哉?以吾之鲁钝,骤然居富贵之地,则粉身靡躯,翘足可待,是以不乐之也。”猫曰:“既不乐富贵,仆有一友曰狐三娘,真绝色也,然尚无夫,卿如有意,蹇修之任,仆不敢辞。”黄曰:“非所愿也。吾惯独处,索居寡言,喔咿戏谑,实非所能,默坐如钟,不叩不言,以为吾妇,必多忧怨,且吾穷窭,自给尚苦不敷,又何以养妻子乎?此甚非计也。”

猫喟然曰:“富贵、美妇皆非所乐,则仆实不知何以酬卿之德。”黄赧然曰:“吾素欲畜养一猫,以为吾伴,亦尝托友为物色之,然至今犹未得,适观君虎须豹背,目精如电,轻躯皎然,云雪失色,深惬吾心,但未审君之意耳。”猫默然久之,曰:“此事无不可,然吾不能久住,后终当去耳。”黄曰:“谨闻命矣。”后猫遂长居黄家,不他往矣,黄视猫亦如己之至友,每得甘旨,必与共之。

逾四五年,一旦猫忽不知所在,黄遍寻不见,至夜,乃梦猫曰:“仆本非猫,乃天上谪仙,罚为猫耳,今贬黜之期已满,已复归紫府,去时匆遽,未及辞行,恐卿悬心不已,故见梦于卿,以语其情,后则不得更来矣。”因再拜而去。黄既寤,怆然久之。后一日诘朝,黄尚处被中,忽然有物压己,视之,乃猫方立于被上,念佛之声不辍。黄惊喜,问其还归之故,猫曰:“虽做仙人,不如为猫乐,遂乃屡犯天律,今已复受贬黜矣。”因相与粲然,友爱如初。 source
无依无靠的女孩和一只行侠仗义的猪。

渔阳人黄度,他的妻子因难产而死,留下一个女儿名叫玉雉。黄度发誓不再娶妻,孤身一人抚养起女儿,饱尝了各种艰辛。后来玉雉逐渐长到了十一二岁,性情聪慧,能言善辩,黄度于是想要到南方去经商,便将玉雉托付给了兄长,并约定过几个月他就会回来,兄长答应了,对于玉雉也照顾得很好。

后来转眼过了一年多,而黄度始终没有回家,兄长对待起玉雉由此稍稍有所懈怠,后来又过了三四年,黄度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,兄长认为他一定是遭遇了不测,便擅自卖掉了弟弟的宅子,得到的钱全都自己私吞掉,一分都没有给玉雉,而平常使唤起玉雉来就像是使唤奴婢一样,玉雉每天不停干活,也仅能换来不被鞭打而已,常常苦于既吃不饱也穿不暖。

黄度的宅子原本和兄长家相邻,在卖给别人后,这买家搬进去没几天,宅中就忽然不断发生怪事,白天时会莫名砖头瓦块乱飞,夜里则会有鬼哭和敲门的动静,买家全家人都吓坏了,连忙找来巫师驱妖,而每次巫师作法结束后,也确实能够有几天安宁的日子,但之后不久妖怪就会再来,买家不胜其扰。

一天,玉雉正坐在屋檐下洗衣服,忽然听到临宅又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,知道是买家又在作法驱妖,内心颇为惆怅,认为这或许是父亲的魂魄愤恨自己家被人夺走,所以才频繁显灵,不禁连连悲叹。过了阵子,玉雉偶然抬起头,忽然见到一个东西从墙上掉下来,再仔细一看,发现原来是一只猪,它皮肤雪白,双眼像漆一般黑亮,圆头长嘴,模样很是忠实厚道。当时家里人正好都出门在外,玉雉于是站起身,一连喊了它几声,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,便徐徐走到玉雉身前,作了个揖道:“实话和您说,我是个盗贼,刚才正巧被一条恶犬追赶,所以翻墙到了这儿,我不会伤害您,希望您也不要把此事告诉给别人,您看如何?”玉雉道:“你是只猪,为何要骗我?”

对方大惊道:“您怎么知道的?”玉雉笑着回答:“我眼里见到的,正是一只猪呀。”猪这才实话实说道:“没错,确实如您所说。我本是城北一座寺庙里的长生猪,因为活得太久,逐渐具有了思想和智慧,便很嫌弃原来住的猪圈太过狭小肮脏,想要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大宅子。十几天前,我偶然听说您家隔壁的宅子已经空废很久,而房屋还很坚固,正合我的心意,刚要搬进去,却不料被别人抢先给占了,我心中忿忿不平,于是每天都跑去作祟,要把那家人赶走。刚才他家又在让巫师降神,我很厌恶这个,所以暂时躲避一下。”

玉雉道:“那宅子也是人家自己出钱买的,何苦要夺走?我为你出主意,不如吓吓这座宅里的人,我也会当你的内应,一定让他们狼狈地从这里搬走,不也很好吗?”猪闻言,颇有些惊讶和疑惑,问道:“这不是您家吗?您说的话我实在听不明白。”玉雉于是将自己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他,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,泪流满面,极为哀苦。猪激动地说:“这样的恶人,怎还有脸活在这世上?!上天没有立即惩罚他,而将他留到今天,大概是想要由我来出手吧,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。但如果他打定主意要搬去别处,一定也会把您一起带走的,这样您仍然是不能脱离虎口,如何是好?”玉雉道:“我自有计策,你只管尽力虚张声势,去惊吓他们就好了。”猪恭敬地答应下来。

刚入夜,家中就出现了各种怪事,桌椅会自己倒下,衣服里突然冒出火来,玉雉叔叔更是数次无缘无故摔倒在地,头脸都受了伤。玉雉叔叔于是大为惊恐,举着蜡烛坐在厅堂中,一整夜都没有睡。第二天早上,玉雉忽然披散着头发,又光着脚,一路冲进厅堂,瞪着眼睛对叔叔说:“我乃是朱长生,在你家作祟就是我,我看上你侄女长得漂亮,过不多久就要娶她为妻,这宅子也应当让给我住。你要尽快带着家人离开,而把玉雉交给我,不然就要大祸临头了!”她的神色举止,都和平时完全不同,话说完就突然倒在地上,晕了过去,不多时又醒过来,但已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。全家人都大吃一惊。

玉雉叔叔急忙把巫师叫来家里,让他作法驱妖,巫师于是在院子里摆上祭坛,一边敲鼓一边舞蹈,祈求神灵降临。但神灵还没来,巫师就忽然号叫着躲到了玉雉叔叔背后,像是在害怕什么。玉雉叔叔问他是怎么回事?巫师回答:“我刚才见到之前邻宅的那只猪精来了,从前它见到我,都一定会望风而逃,这一次却气势汹汹地直冲过来,像是要以命相搏一样势不可挡,不是我所能制伏得了的,所以不知不觉有些害怕。”于是惭愧地道了歉,告辞而去。这天夜里,玉雉叔叔的头发忽然被剃掉了大半,玉雉则又像被妖怪附身般说:“不把侄女给我,就砍掉你脑袋!”她叔叔大惊失色,连忙叫来妻子、孩子商量,都说应该舍弃这宅子,并且抛下玉雉送给那妖怪。半夜里,玉雉叔叔便秘密打包好行李,带上全家离开了,等到天亮时,玉雉才知道了这回事,不禁喜悦至极,如获新生。

中午时,猪又来找玉雉,听她讲了来龙去脉,也非常欣喜,但又感到些疑惑,问说:“朱长生是谁?”玉雉回答:“你就是呀。这是我特意给你取的,你觉得怎么样?”猪红着脸说:“我虽然是妖怪,但也知道秉持美德,躬行正道,是一个人修身的根本,岂会抢掠百姓家的黄花大姑娘做妻子呢?这虽是权宜之计,但不会伤害到我的名声吧?”玉雉道:“您行使正义,驱逐了凶恶之人,拯救孤独弱小于涂炭之中,又昭显了天道必定会惩罚罪恶,如果让众人听说了,必然会传扬您的美名,怎会对名声有伤害呢?”猪这才释然,并且欢喜地说:“朱长生这名字,倒也不赖。”

从此后,玉雉便和朱长生一起住在了这宅中,互相依靠就像是对兄妹一样,玉雉叔叔有时会偶尔回来察看一番,朱长生每次都会狠狠地戏弄他,后来时间长了就没再来过了。又过了几年,玉雉嫁给了城西一个诚恳朴实的少年,夫妻感情非常好,这宅子便只剩下朱长生一人居住了。——《废眠谈怪录》

原文:

渔阳黄度,其妻以难产死,遗一女曰玉雉,度誓不复娶,躬自鞠养,艰苦备尝。后玉雉渐长,年十一二,性明慧辩给,度乃欲行贾于吴楚,因托玉雉于兄,期以数月即返,兄诺之,于玉雉亦营护颇谨。后倏忽经年,而度竟不归,兄视玉雉之心由是稍怠,复三四载,度犹略无音问一至,兄意其必遭不测,乃擅卖度宅,所得尽干没之,不以一毫予雉,而平素使玉雉常若奴婢然,玉雉竟日作劳,亦仅免笞挞而已,每苦衣食不充。

度之宅本与兄家相邻,既卖与人,买者移居之不数日,宅中忽百怪并作,昼则抛砖掷瓦,夜则鬼哭击户,买者举家惶骇,遽召巫以禳除之,每作法毕,亦可果得数日安宁,然后不久怪必复至,买者不胜其扰。

一日,玉雉坐檐下澣衣,忽闻临宅鼓舞之声,知是买者又方驱怪,心颇怅然,以为此或乃其父幽魂愤恨,故现此灵异耳,因浩叹自悲。移时,玉雉偶举首,忽见一物自墙坠下,谛视之,则一猪也,肤白胜雪,目若点漆,圆首长喙,貌颇笃厚。时家中人适皆外出,玉雉因起坐呼之再三,彼知已为人所见,乃徐步至玉雉前,长揖之曰:“实告君,吾乃盗也,顷适为恶犬所逐,故逾墙至此,吾不为君害,幸君亦无以此语人,如何?”玉雉曰:“汝猪也,何绐我哉?”彼大惊曰:“君何以知之?”玉雉笑曰:“吾目中所见者,正一猪耳。”猪始自言其情曰:“然,诚如君言。吾本城北寺中之长生猪,久历春秋,渐具神识,颇厌豕牢之湫隘秽恶,因思据一大宅以自居之。旬日前吾偶闻君家邻宅空废久,而栋宇尚完固,洵合吾心,方欲徙处其中,不意忽为他人所占,吾甚不忿,故日为祟,欲逐去其人。顷彼家又使狂巫召神,吾颇恶之,因暂避之耳。”

玉雉曰:“彼宅亦其人自出私财所买,何苦夺之?吾为子谋,不若吓此宅中人,吾亦当为子内应,必使其狼狈迁去,不亦可乎?”猪闻之颇惊疑,问曰:“此非君家乎?君所言,吾甚惑之。”玉雉乃详告以事之本末,涕泣哽咽,哀不自禁。猪乃慨然曰:“此等恶徒,尚觍颜视息于世耶?天不亟诛,而稽留至今者,盖欲假手于我焉,吾必有以惩之。然此人若有心徙居他所,必亦当携君同去,是仍不得脱虎口也,如之奈何?”玉雉曰:“吾自有计,子但尽力虚张声势,以惊扰其人,足矣。”猪唯唯。

始至夜,家中怪即作矣,桌椅自倒,衣中火出,玉雉之叔数无故颠蹶,头面皆伤,乃大骇恐,持烛坐于厅事,终夕不眠。明日晨起,玉雉忽蓬发跣足,直入堂上,瞠目谓其叔曰:“吾乃朱长生也,作祟汝家者即我也,吾爱汝女玉雉貌美,不日将纳为妻,此宅亦当为吾所居,汝可速携家去,而以玉雉予吾,不然,祸且至矣!”其容色举止,绝异往时,言毕遽仆于地,迷闷不知人,俄顷而苏,已全不忆向之所言,家人咸大惊怪。其叔急召巫至家,令其作法,巫乃设坛于庭,鼓舞降神,神犹未至,巫忽号叫疾走,匿于其叔之后,若有所畏。其叔诘之,巫曰:“吾适见先时邻宅之猪精来,异日彼遇我,必望风而遁,今乃闯然直前,似将以命相搏者,其锋不可撄,非吾所能制,故不觉畏之。”因惭谢辞去。是夜,其叔之发忽被髡去大半,玉雉又作灵语曰:“不予我女,当截尔头!” 其叔大惧,遽聚妻子计议之,皆云当弃此宅,且舍玉雉于妖,夜分,其叔乃秘严装,携家而去,迨天明,玉雉始知之,因喜甚,如得更生。

日中,猪复至,既知其事,亦大欣悦,然复有所疑,问曰:“朱长生是何人?”玉雉曰:“子即是也。此吾特为子所取,以为如何?”猪赧然曰:“吾虽妖,亦知秉德履正为修身之根本,岂掠民家室女以为妇耶?虽出权宜,得无伤吾名乎?”玉雉曰:“子仗义而行,逐去凶顽,拯孤弱于涂炭,昭天道之罚恶,使众闻之,美名且至,何伤之有?”猪之惑乃解,且喜曰:“朱长生之名,亦复不恶。”

其后,玉雉遂与朱长生同居此宅中,相倚赖如兄妹,其叔时或偶归以觇之,朱长生必痛加戏侮,久之乃不复来。后数年,玉雉嫁与城西一谨愿少年,琴瑟甚谐,其宅遂独为朱长生所有。 source
2025/07/09 10:26:56
Back to Top
HTML Embed Code: